迷药拐卖:“下流胚子,你就是孽种!”
文|黛暖
佳佳是我认识的女孩子,很善良,很妥帖,也可以说有点自卑。
她憋了很久,决定把她的故事讲给我听。
她说:“我已经这么惨了,都有努力生活,你们更要过的好好。”
为了记录方便,第一人称叙述
从小,我就觉得我家和别人不一样。
妈妈从来不抱我,对我总是淡淡的。记忆中。我也曾像别的小女孩那样,厚着脸皮扑倒她的怀里,用小手紧紧搂住她的脖子,想跟她亲亲、撒娇。
结果她像是被怪物袭击了似的,猛地站起来,把我甩出了好远。
我爬起来,摸摸被摔疼的后脑勺、张着小手,等她的抱抱和安慰。等来的是,她恨恨地瞪了我一眼,这一瞪,吓得赶紧闭上了要哭的小嘴。
从我记事起,家里没有爸爸,只有我和妈妈两个人生活。她开了一个小超市,其实就是两间房连起来的杂货副食店。生意不好不坏,也仅够维持我们的生活。
她和周围的人也不怎么联系,从来不去串门,也没人来我家走动。别的孩子都有爷爷奶奶疼,我没有。我也曾问过妈妈,但妈妈回答我的依然是吓人的一瞪。
有一天放学后,我看到家里来了个跟妈妈长得很像的老太太,我看她背了一个大包,想着里面肯定是给我带的好吃的。我迫不及待地把手伸进了包里,被她发现后,立刻告诉了妈妈,还指着我的鼻子骂道:“下流坯子!不学好,上梁不正下梁歪。”
那天,我不仅没有吃到好吃的,还被妈妈罚着没吃晚饭。夜里,饿醒的我偷偷跑出去找吃的,听到姥姥和妈妈说:“你就这样带着这个孽种一起过了?她爸再有两年该回来了吧?真是造孽呀,上辈子欠的,唉......”
家里的客厅里,摆着一张很大的照片,是妈妈和一个男人的合影,两个人都很年轻,对着镜头笑,幸福的感觉溢出了镜框。这也是我唯一能看到妈妈笑的样子。
10岁那年,我看到一个很像但又比相片里老的男人,站在超市外往里探着身子看,他理着很短的头发,穿得很旧的衣服,看到我后,仔细端详了一会儿,对我笑道:“你是佳佳吧,都长这么大了?”
后来我才知道,是爸爸回来了。我不知道这些年他去了那里,只是觉得有一个人疼爱我了,很幸福。
虽然当着妈妈的面,爸爸对我也淡淡的,但只有我们俩的时候,他总是把我抱在怀里,看着看着,就流泪了。
开始他在妈妈的店里帮忙,过了好久才找了个给人开车送货的活。每次发了工资,除了交给妈妈的,他总是偷偷塞给我几张票子,嘱咐我不要让妈妈知道。
我12岁生日那天,爸爸请了假,带着我和妈妈去公园玩,那是我们一家三口第一次一起出去,在公园的池塘边,我们照了一张全家福。他俩蹲着把我围在中间,我搂着爸爸和妈妈,记忆里那是我第一次搂着妈妈。
那张照片后来也放到了客厅里,从照片上看,我和爸爸,咧着同样的嘴,笑得很开心,妈妈只是嘴角向上扬了一下。没事的时候,我总是盯着那张照片看,照片的左边角落里,有一个带口罩和墨镜的长发女人,正紧紧地盯着我看。我想把这件事说出来,但又觉得,公园里人那么多,把别人拍进相片里也是正常的。
有天晚上,妈妈还在店里没回来,爸爸喝了很多酒,他拉着我的手,哭了,像是对我说,又像是自言自语:“我不是个人呀,小芸,我对不起你,对不起咱们的孩子,薇薇,我也对不起你,我是个渣子呀。”
我知道妈妈的名字是张薇,可是小芸是谁呢?看看照片,我和爸爸长得多像呀,见到我和爸爸的人都说,我是小版的他。我的疑心又放下了。
有天上午,我正在家写作业,听到敲门声,开门后,看到有个穿白大褂、带口罩的女人。
我问什么事,她说,她是楼下新开的按摩店的员工,为吸引顾客,送小区里每户一张免费按摩卡,不过要有人签字才行。
我想着爸爸的颈椎不好,又舍不得花钱,正好可以缓解一下。
拿了看后,这个女人并不走,而是死死盯着我看了一会儿,说:“你是佳佳吧?”
“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?”
“我......,我是你们家以前的邻居,我姓赵,你出生时,我还抱过你呢。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,可以找我,就是楼下的康恩理疗馆,不过先别告诉你......你爸妈,我怕他们误会。
你放心吧,我绝对是好人。”她语气很急,但是满脸的真诚,我看到她的眼睛里都是泪水,两只眼睛不一样,左边的眼睛不会转动,而且眼白很多。奇怪的是,我并没有觉得她的眼睛可怕,反而觉得她的身上有一种让我特别想亲近的东西。
从那天起,每当我放学或一个人在家时,那位赵阿姨,总是在店门口等着我,送我一些零食和女孩子喜欢的音乐盒、布娃娃等玩具。有了玩具,我觉得就算爸爸不在家,我也不像以前那么孤单了。
和赵姨接触久了,我突然明白了,客厅照片角落里的那个女人,就是她,我们真是太有缘了。
初二时,我因为感冒发烧耽误了几天课,本来就不太好的数学成绩更差了。我想和爸爸商量给我报个辅导班,可是又怕他因为钱的事和妈妈吵架,就没敢说。
初三的中考模拟考试,我才考了52分,老师很生气,让我请家长,我不敢和妈妈说,只好给爸爸打电话。可是爸爸去外地送货去了,要一周后才能回来。想着数学老师如刀子般凌厉的眼神,杀向我而来,我害怕极了,可是又不知道怎么办,只有逃避。
刚开始,我只是逃数学课,后来就跟那些逃学的孩子一起去网吧,在那里我学会了玩游戏、和他们一起喝酒。又认识了一帮社会上的哥们。我找到了从未有过的归属感和认同感。他们很仗义,知道我没钱,从来不让我花钱。比起冷冰冰的妈妈和整天忙于生计的爸爸,我太迷恋和他们在一起的生活了。
一天中午,我正和一帮朋友在街上闲逛时,碰到了赵阿姨,虽然她带了口罩和眼镜,远远地跟在后面,但我还是一下子就认出了她,不过我不在乎,她又不是我什么人,无非是向我施舍一些廉价的善良罢了。
逛累了,找个地方吃饭,喝酒时,他们几个神神秘秘地说,下午去一个金店踩点,晚上去干一票。我一听,他们这是要干违法的事,我心里害怕,但为了表忠心,表现得比谁都积极。
还没离开餐厅,我就被匆匆而来的爸爸找到了,他满眼通红,两手像捉小羊似的,粗暴地托着我往外走。
我求助的目光触到那些朋友时,有个朋友马上站起来拦住了爸爸。
愤怒的老马和出生的牛犊,没有言语,直接动手了。当我看到不知是谁的血时,我紧张、害怕,突然地晕倒了。
醒来的时候,我躺在家里的床上,外面天已经暗了,妈妈居然坐在我的床边哭泣。我预感不妙,马上追问她爸爸怎么样了。
她说,爸爸因为把对方打伤,被拘留了。我一听就着急了,想马山去看爸爸。妈妈温柔的拍着我的背说,今天太晚了,明天再去吧。
随后,她给我煮了好吃的茄子面,还卧了两个荷包蛋,更让我受宠若惊的是,她居然还给我买了新衣服,我的记忆里,她很少主动给我买新衣服,我有点受宠若惊,但更多的是愧疚,觉得自己害了爸爸,也对不起妈妈。
妈妈让我换上了新衣服,用手机给我拍了好几张照片。
妈妈的突然改变,让我虽然有疑惑,但心里牵挂着爸爸,也没想太多。
那天夜里,我上厕所,隔着门缝,看到妈妈的卧室里,灯光还亮着。我站在门外听听,没有动静,只听到了手指打字的声音和沉重的叹息声。
妈妈起的很早,给我熬了最爱的八宝粥,煎了4块鸡蛋饼,我特意给她留了两块,但她一口都没有吃。
吃过饭,她让我带几件常穿的衣服,装在一个小包里。她让我下楼,自己坐公交车到榆树岭下车,那里有人会接我,然后带我去看爸爸。
她解释说,有人来给她店里送货,早就约定好了不能改,她不能和我一起去。我没有丝毫的怀疑,照着她说得做了。
下楼后,我看到妈妈的商店门口贴着“转让”的牌子,我没多想。一路上总感觉在不远处,有人在盯着我看。
榆树岭离我家有近一个小时的车程,那里已经是郊区了。下车后,看到旁边果然停了一辆黑色的汽车,走出来一个和蔼可亲的中年阿姨,确认过我的名字后,机警地看了一下周围,赶紧让我上车了。
司机也是一位很魁梧的中年人,戴着墨镜。车开得很快,阿姨递给我一罐可乐,看我没喝,她热心地帮我打开了拉环。
喝了可乐后,我感觉自己有点晕车,感觉走了很远一段路后,上了高速。我两只眼睛直打架,不一会儿就睡着了。
醒来的时候,我居然躺在病床上,额头很疼,两个膝盖也缠着绷带。我感觉嗓子很干,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。
我看到了趴在我床边打盹的女人,像是赵姨,仔细看看,真的是她,她原本乌黑的头发竟然白了一半。我居然昏迷了这么长时间吗?
看到我醒了, 赵姨清瘦的脸上露出了笑,她赶紧给我倒水,并招呼医生,一起进来的,还有一男一女两位警察。我连忙问爸爸妈妈在哪?听到我的话,赵姨突然放声大哭起来。
“赵小芸,你先出来一下。”男警察说道,赵姨转身出去了。
原来,她叫赵小芸,是不是就是爸爸喝醉酒时曾经提过的小芸呢?
从警察的询问中,我拼凑出了一个让我吃惊的事:我被妈妈卖给了人贩子,他们接到我后,给我喝了安眠药,后来的车祸,是赵姨为了救我,故意的。
我的伤恢复很快,但不想出院,我害怕回家。我不知道爸爸妈妈怎么样了,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们。更不知道,妈妈为什么要那样对我?
我心里有很多疑惑,在我不断的追问中,赵姨断断续续地讲述了:
男人和女人结婚后,女人从娘家借了给多钱,支持男人创业,企业做得越来越大。而女人在第一个孩子流产后,身体受损,再也不能怀孕。男人对她承诺,绝不会因为没有孩子和她离婚。
后来,男人是没成守住诺言,他偷偷和厂子里的年轻实习生好上了,从小没有双亲的实习生,被男人的甜言蜜语欺骗了,怀了孩子,在男人的默许下生了下来,实习生想要名份,男人不给,还想夺走她的孩子,两人在争吵中大打出手,实习生的一只眼睛被男人打瞎了,脸也被毁了容。
男人被判了9年刑,实习生因为自己已经残疾,而非婚生子很难上户口,为了孩子能够顺利上学,她和男人的妻子协商后,孩子由女人抚养,女人是个善良贤淑的人,一再向她保证好好抚养孩子。
之后,女人带着孩子从原来的地方消失了。
实习生带着满身的伤痛准备自尽,被救下后,学了盲人按摩,赚了钱后就修容。这些年,她一直追寻孩子的下落。
这是一个让人丧气的故事,毁了三个人和一个孩子,没有一个赢家,所有的罪孽,是那个男人造成的,却让他的妻子和孩子一起承受,还有那个实习生,她的一生,也被自己的无知和贪婪毁了。
如果男人能够遵守诺言、实习生不去插足别人的婚姻,如果他们不那么贪婪和自私,男人和女人应该是一个值得称颂的爱情故事。
“如果你是那个孩子,你会恨他们吗?”赵姨轻轻地问我。
“我......我不知道。”我用被子蒙住了头,眼睛止不住地流泪。